她曾是湖南湘西苗寨的一名留守儿童。10年前,受入村社工团队的感召,她成为志愿者;10年后,作为湖南“禾计划”的一分子——古丈县社工总站站长,她正带领团队打造“五星级”社工站。

从一名留守女童成长为职业社工,龙仙翠的人生被社会工作“照亮”。而她与社会工作结缘的十年,正是社会工作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十年。

从留守女童到志愿者,社工种子的播下

2003年暑假的一天,古丈县默戎镇中寨村河边的空场上,来了一群陌生的年轻人。他们组织村民唱苗歌、打苗鼓,村里顿时热闹起来,当时只有七八岁的龙仙翠也被吸引过来。

他们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这要从龙仙翠的家乡说起。古丈县位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当时是国家级贫困县。中寨村属于苗族村寨,村民收入来源单一,村里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贫困、闭塞,是龙仙翠童年记忆中家乡的模样。

变化从2003年开始。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社会工作系在中寨村设立了农村社会工作实习基地。“每年暑假,我们都会来到这里,开展为期一个月的服务。”时任系主任的史铁尔教授回忆道,“基于湖南农业大省的省情,我们选择了古丈县和凤凰县的4个村落,开展农村社会工作实践。”来到中寨村,他们发现村里留守儿童多,就开展学业辅导、文娱活动、安全教育等;组建苗鼓队、苗歌队,丰富村民的精神生活,增加对民族文化的了解。

龙仙翠发现,社工的到来让村里慢慢有了变化:“在村里总能听到震撼的鼓声和悠扬的歌声,村民经常聚在一起,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村里开通了社区广播、创办了社区报纸,村民对外界有了更多了解。社工为村里链接了大量的图书和文体用品,还联系湖南省红十字会志愿者服务队为村小学开展“免费午餐计划”。

得知有的孩子即将面临辍学,社工发动公益组织和爱心人士,为12名贫困学生筹集爱心助学款,成绩优异的龙仙翠成为当时的受助者之一。

因家庭贫困,父母去了福建务工,龙仙翠和妹妹、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社工哥哥姐姐的到来,让我不再孤独,也变得开朗了。”此后几年暑假,龙仙翠都在社工的陪伴下快乐度过。

2012年,上了高中的龙仙翠以志愿者的身份,正式加入社工团队。“社工走访村寨,我就带路、当翻译;社工确定好活动方案,我就积极宣传、发动组织村民。”在做志愿者的过程中,龙仙翠逐渐发现社会工作很有意义,也很有趣,“长大后做社工”的梦想悄悄埋进这位苗族女孩的心里。

教育先行是我国社会工作发展的一个重要特点。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社会工作系的师生在中寨村的社会工作实践,不仅改变了龙仙翠和村子,也在三湘大地播撒下了农村社会工作的种子。

从志愿者到社工专业大学生,社工种子的发芽

做志愿者的三年,龙仙翠坚定了要成为一名社工的决心。高考时,她报考了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社会工作系,2015年9月正式成为一名社工专业大学生。“大学期间,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在‘三区’计划项目点实习的日子。”龙仙翠说。

“三区”计划是民政部2013年启动的边远贫困地区、边疆民族地区和革命老区社会工作专业人才支持计划,至今仍在全国实施。在湖南,该计划落地之初,省民政厅就从资金保障、实施步骤、近远期目标等方面做出了全面部署。

龙仙翠参与实习的“三区”计划项目点是默戎镇翁草村,由长沙仁与公益组织发展与研究中心承接。当时的长沙,是湖南省社会工作发展最好的地方。政府彼时正大力推行购买社会工作服务机制,鼓励发展民办社会工作服务机构,人才相对集中和政策敏感度高的省会城市往往获得发展先机。(下转2版)(上接1版)

“当时承接‘三区’计划的基本上是长沙的机构,全省最优的社工人才和服务被送到了广大农村。”时任项目办主任的贺晓淳对当时的情况仍记忆犹新,“在翁草村,我们主要以服务留守人员为基础,以生计发展为本,注重村民能力的培养,支持村民建立生态养殖合作社。”结合当地的文化和环境优势,社工还开展了乡村手工艺体验、苗寨文化体验游等生计项目。

让龙仙翠印象最深的是,当时项目组帮助村里安装路灯和开通互联网,并建立了“翁草村内外协作交流”微信群。该群主要由村里热心公共事务的青壮年为主,还有一些专业机构的工作人员,为村寨搭建起社会支持网络,加强了村寨内外的互动。

“三区”计划项目点的实习经历给龙仙翠提供了真实的职业环境,让她用所学帮助家乡发展,体会到了专业的价值感和成就感。儿时在龙仙翠心中播下的那颗社会工作种子已经发芽,她希望毕业后能回到家乡做社工,把老师们带来的专业精神接力传承下去。

从大学生到职业社工,茁壮成长的社工之“禾”

2018年,龙仙翠即将毕业,“回家乡做社工”的愿望依然坚定,但是,当时的家乡并没有社工岗位。幸运的是,5月的一天,她在史铁尔的办公室第一次听到湖南要推行“禾计划”,在全省建立乡镇(街道)社工站,“我兴奋地跳了起来!”

怀揣职业梦想,龙仙翠回到了家乡。巧合的是,正是她实习的长沙仁与公益组织发展与研究中心承接了古丈县社工站建设项目。熟悉的环境和团队,加上专业出身,龙仙翠一回去便被赋予重任——担任县社工总站站长,负责全县7个乡镇社工站的管理和督导。2019年年初,古丈县所有社工站正式运营。

“第一年,我们做了大量社会救助对象的走访摸底和数据录入工作,团队成员很年轻有活力,让基层民政经办工作效率有了提升,很快得到乡镇政府和百姓的认可。”

有了好的开头,龙仙翠开始琢磨推进专业服务。她发现通过个案、小组的零星开展很难体现出专业优势。于是,她针对全县留守儿童多的实际,设计出“禾趣计划”暑期夏令营项目。刚开始在一个村试点,后来通过招募村里的大学生、高中生志愿者,把试点扩大到四五个村。

“2020年恰逢古丈县在全县103个村设立儿童之家,我们抓住机会,采用‘儿童督导员+儿童主任+社工+志愿者’的服务模式,将社工服务覆盖到所有村寨。”后来,龙仙翠又通过团县委的“七彩假期”活动,链接到更多的资金;结合高校的“三下乡”活动,招募了大量志愿者。有了资金和人力,“禾趣计划”覆盖到全县所有的留守儿童,项目得到了各方好评。

社会工作如同照进龙仙翠生命里的一道光,曾经是留守儿童的她受益于社工,长大后成为社工的她又继续用这道光照亮更多的人。

从高校的点滴实践起步到社会工作在基层的全面扎根,史铁尔见证了社会工作之“禾”在湖南的茁壮成长。“‘禾计划’解决了长期困扰基层民政经办服务能力不足的问题,显露出提供特色专业服务、整合搭建公共服务平台的活力。”史铁尔表示。

2019年12月,湖南实现乡镇(街道)社工站全覆盖。2021年,“禾计划”第一个三年计划完成,新三年计划也已在今年启动实施。如今,全省1943个乡镇(街道)社工站的4000多名专职社工活跃在三湘大地的街头巷尾、田间地头。龙仙翠团队的专业能力也在这三年得到锻炼和提升。原来团队20人中只有两人是专业出身,通过传帮带,现已有7人考取了社工证。“刚开始的专业孤独感已慢慢淡去,本土的社工圈逐渐形成。”

“禾计划”的价值得以拓展。2020年10月,民政部在湖南召开加强乡镇(街道)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推进会,全面推进乡镇(街道)社工站建设。截至2022年8月底,全国已建成乡镇(街道)社工站2.3万余个,5.8万余名社会工作者驻站开展服务。